Siyuejun

如梦令（令后二十三）螃蟹可食，大家挣多多的钱，美美吃大螃蟹啊！

茉莉（令后）二十三

紫禁城内，明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。秋雨后的天空高阔清爽，明净如洗。一连数日碧空万里无云，如大锅罩在这紫禁城的红墙上。宫内地面上铺的青砖，在烈日下迅速褪了水气，仅剩排水的龙头下砖缝里有小块不起眼的青苔。

太后娘娘嫌弃宫里中午燥热，早早的去了圆明园居住。皇后不用定时向她请安，少分了一部分心。

“你说，天有没有边界。”容音看着困着自己的四方围墙出神，问向身边的璎珞。
“天边有没有璎珞不清楚，但是这片天外的世界是有的。那是西方洋人的世界，女人们穿着层层叠叠的蓬蓬裙，头上戴着大沿帽子。男人们的长衫都是黑色的，后面像款式像燕子的尾巴。他们打猎不用弓箭和鸟枪，是更高级的火铳。如果有一天我们能乘船出海，可以去那里看看他们。”
容音沉默了一会儿，璎珞看到过十数年后的事，自是现在的她比不了的。
“好啊，如果可以，我们去西方洋人的世界看看。”


深秋时节，银杏叶变得金黄，在红墙边随风飒飒。洁白的鸽子随着哨声忽起忽落，绕着宫墙盘旋在紫禁城上空。

璎珞和明玉换了值守，回到小屋里将手洗净，抹上药膏。在“梦中”她曾在辛者库劳作，冬日还要破冰打水洗恭桶，她那一双描龙绣凤的巧手被生生折磨得长了紫黑色的冻疮。如今入了深秋天气转凉她的手指便有些发痒。为了不让容音察觉出异样，她从叶太医处配了膏药，每日勤加涂抹。还做了一个棉护手，晚间便套在两手上，暖乎乎的，效果比光抱着汤婆子竟还好些。

璎珞向来想得周到，给容音和明玉也都做了一套。
明玉正挨个敲打完偷懒嚼舌头的小宫女，转身就抱着璎珞的棉护手找娘娘去了。
“你出嫁的日子近了，我们见面机会又不多。平时多和我说几句话就好，整日不是训这个就是训那个，长春宫里头一个无事忙。”容音像个姐姐一样和明玉说着体几话。
明玉听富察皇后这般与自己亲近，又再三提及婚期，脸上臊得通红，但仍然梗着脖子争辩：“整个后宫谁不知道娘娘是个好性子，璎珞年纪又小，从绣房升上来的，出身比一般的宫女还低些。等奴婢一离开，这群人捧告踩低，少不得会给璎珞冷脸。就算她治得住，也劳心劳神的。待我趁早敲打她们熟了算。”

此时璎珞从小厨房泡了桂花蜜茶，端了几枚茶果点心进来，等不及让容音尝尝她新做的桂花糕。这些食物尚冒着热气，吃到肚子里也是暖暖的。常年体寒的容音吃这些养胃的食物再好不过了。
“皇后娘娘，钟毓宫里下了宴请帖子，说现在是赏菊好时节，纯妃家中送进来两筐上好的大闸蟹，都用细苇牢牢绑了。膏肥肉满，蒸熟了细脚尖里都冒油！打开盖子吃一口，那个香甜啊！蘸上一点姜醋，又是另一种味道。纯妃娘娘说，她要把螃蟹宴备在花厅里，四周挂上彩幔遮风，倒也不甚冷。要是娘娘觉得身体不适，还可喝下一杯暖好的雄黄酒，必然身体舒泰。”
明玉见璎珞来了，不急不忙的把纯妃那边的话传到。她和容音是早就知道的，之所以说的这么详细，完全是说给璎珞听。为的就是勾起她的馋虫，顺便能准了容音在明晚的螃蟹席上多吃一些。

“螃蟹大寒，不宜多吃。”

璎珞又不傻，夏天的冰镇西瓜汁，秋天的阳澄湖大闸蟹，这些东西好是好，别人多吃也无妨。问题是容音挣命生下来永琮后，元气耗损，更要精心保养为佳。
明玉是个嘴硬心软的，肯定是被嘴馋的容音软语哄骗了，站到皇后那一边。
诚心的自己反倒成了她们合力对付的那个“恶人”。
“有什么嘛，一只螃蟹能有多少肉，说是寒凉，也不起什么作用的。”

“娘娘任性，你也跟着胡来！”璎珞气的七窍生烟。看着坐在桌前不敢直视自己的容音，她觉得自己的苦心付之东流，便发了小脾气一掀帘子走了。留下明玉和容音大眼瞪小眼。

“那明天我们还去赴宴么？”明玉打破了尴尬的气氛。
“去，我就不信。堂堂一个皇后，竟然什么都要听别人的安排。”容音说完将扶在桌子上的手收拢回棉护手里，微微颤抖的双手在暖暖的护手中互相握着稳定心神，“明天让她留守长春宫，你陪我去。”
“奴才遵旨。”

第二日。
大大小小的主子齐聚钟毓宫，有些在侍女搀扶下迈入花丛赏菊扑蝶，有些围着皇后纯妃等献殷勤，有些喜欢布置好的茶水糕点，在细细品尝，有些面对这美人美景噙诗推敲。
每个人都沉浸在这聚会上，唯独皇后娘娘有些心不在焉。
娴妃看到来的是明玉，内心就已猜出了八成。璎珞是个小犟筋，容音和她关系微妙，必然是有了争吵，又都互不理睬。要是想关系缓和，还需要一点契机。
但是她什么也不想做。宫里太无聊了，富察皇后和小小的侍女闹别扭，这出戏也算得上精彩。她磕着瓜子，微微一笑，不知道后续如何，有点期待呢。
纯妃虽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，对人心却少了一根筋。有时候看得通透，有时候却需要人点拨。娴妃自然不愿意纯妃扰乱她看戏，帮她剥了一瓣福橘，低声叫纯妃不要多嘴。

“哼。”
明玉看不惯这两位主子的八卦样儿，微不可查的冷哼了一声。
螃蟹算是好料理，烧上一锅水，水里切几片生姜驱寒，水上放置锅屉，用新鲜采下的紫苏叶平铺在竹屉上，将将螃蟹洗刷干净肚脐朝上摆着，盖上锅盖等上两柱香，待蒸腾的热气将螃蟹烀熟，盖壳由青绿转变为红砖色，便可开锅即食。

春柳作为纯妃手下的大宫女，沉稳干练，把这宫宴安排得十分妥帖，每位主子都照顾到了。
她想着螃蟹易凉，每位主子便只先分放了一只在盘里，余下的还在锅中用文火热着。这样待主子们要吃下一只，便仍然是热的。

明玉拿着蟹八件，先将螃蟹壳敲松，把蟹钳蟹脚挨个剪去，然后打开蟹盖，用挑出蟹的胃、肺和心脏，将蟹身对折后递给皇后娘娘，方便她品尝鲜美丰腴的蟹膏。
待蟹黄蟹膏被吸吮殆尽，明玉接过蟹关节剪断并剪开硬壳，轻轻地拨开关节的蟹壳，将品尝肥腴蟹肉摆放到小碟上，蘸了姜醋喂到皇后娘娘嘴边。
秋天天气寒凉，即使明玉动作再熟练，到吃蟹脚的时候，也不免有些冷。明玉踟蹰着准备叫春柳再上一只，却被容音叫住：“不要浪费了，蟹夹子肉也是可以吃的。”

“完了完了，今晚见了璎珞她怕不是要骂死我。”明玉处理蟹脚的动作慢下来，她想不出用什么办法阻止皇后娘娘吃这冷蟹腿肉。
大庭广众的，反驳娘娘不合适，毕竟这里不是长春宫。

“什么日子这么热闹？”
正当明玉不知所措，一声娇音从门口传来，众人循声望去，看到珠光宝气的高贵妃由芝兰扶引，正一步步迈过来，比她位份低的小主纷纷站起来行礼。大家提了一口气在嗓子眼，都知道储秀宫和长春宫水火不容，如今两大主子碰面，少不得火药味会浓些。
胆小的人都避得远远的，更有甚者不愿被波及，已经告了纯妃离去了。

唯有明玉舒了一口气，高贵妃不请自来算什么嘛，皇后娘娘不贪嘴才是大事。

“热闹好啊，本宫最喜欢热闹了。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啊？赶紧吃啊，今天的主角又不是我，是桌上的这堆螃蟹。”

她自来熟的坐在靠近皇后娘娘的位子上，肩上的珍珠衫颗颗闪亮映人眼。但是在容音的眼里，这些都没有高宁馨身上这件衣服来得刺眼。璎珞的绣工她是知道的。高宁馨外衣上的绣法，除了璎珞，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。

某些人属相是曹操，说到就到。
眼见着璎珞端着一个小火锅走进了花厅，目不斜视直直走到容音身边，将火锅放在桌上。
“奴才问过叶天士了，只要入口时蟹肉尚热，吃多少都不伤脾胃。这火锅底下烧了碳火，铜锅装水，上面放了小竹屉，不吃的时候就把它放在竹屉之上便能保温。”
几句话说得容音眼圈发红，句句都好听如天籁，熨帖到心里。娴妃拉了拉纯妃的衣袖对她使眼色，纯妃笑到：“这么好的物件，也不多做几个，让我们也沾沾光。你这个丫头，心里就只有皇后娘娘，容不下别人了。”

高宁馨见此情景翻了个白眼：“想做不会自己做，总麻烦别人算什么。怕冷怕热娘唧唧的，本宫吃个螃蟹也没见这多讲究。”说完招来无数白眼。
春柳递过一个漆雕食盒给芝兰，里面装了好几只大螃蟹，足够高贵妃吃了。紧接着纯妃便毫不客气将她往外赶，“庙小容不下大佛，您请吧。”